紫苏微微一笑:“我有一个法子,能让人在服下沉梦与金丝蟹后不至于中毒身亡,甚至可以看见其他服过沉梦之人心中回忆,你可愿意试试?”
玄冥狐疑地望紫苏一眼,沉吟片刻,撕开蟹壳,“也罢,如果你要害我,也不会用如此麻烦的方法。”细腻鲜美的蟹肉入口即化,和着佳酿更是甘醇无比。
紫苏起身,挑了一点沉梦放入一只三脚香炉,炉中袅袅燃起不知名的香。
“这只锦匣曾被锦贵人碰过,物件上带有她的回忆……”
言语间,之间炉中白雾缓缓氤开来,渐渐地,廊下满目菊花纷飞散去,露出一名少女的身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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锦贵人,唐锦书。
这名女子的出身,并未见得有多显赫——
父亲早年战死沙场,她与哥哥自幼被伯父收养。伯父虽然位列将军,却是以军功进仕,在朝中根基浅薄。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女孩儿,在雍京多如牛毛数不胜数。所幸哥哥唐锦沉争气,与太子昭和颇为投缘,多年随侍在侧倒也成了心腹。太子昭和尚未娶亲,唐锦沉有意为妹妹博个锦绣前程,花大力气延请名师教妹妹琴棋书画,听闻太子喜猎,更不惜重金聘下雍京最好的猎师教导妹妹骑射之术。及至及笄,唐家小姐锦书的才情芳名已传遍整个雍京。
这一年开春,皇族广邀贵族子弟会猎于京郊,名为春狩,实则为太子选妃。
锦书与哥哥亦在受邀之列。彼时桃花开得灿烂,哥哥托人从南虞带回织水鲛绡为她裁成盛装华服,淡粉的薄绡映着阳光,明媚而潋滟,她迎着微醺的风扬起头来,精致的容颜泛着玉石一般的光泽,仿佛要融在午后的淡金阳光中。那时的锦书在心中想,如果要邂逅一个人,便要在此时此地——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光。
岂料,邂逅的却是一生的劫。
锦书至今仍记得,那是春狩开始后的第四日。
那一日天气晴好,太子昭和率着一群王孙公子挽弓出猎,留下一众女眷在营地里,五彩帘幔随风招摇,贵族小姐们都聚在一起闲聊,锦书学过骑射,坐不住,偷偷溜出营地,趁侍卫不备牵了匹白马便往后山桃林而去。
渐行渐远,一路芳菲。
锦书本打算猎几只野兔回去,给哥哥一个惊喜,及至见到皮毛蓬松的野兔,又不忍心动手,眼睁睁地放过了几只,最终放弃。
不觉已走得深了,举目望去,见四下里桃花纷飞,花香熏人欲醉。
阳光下,一只粉蝶自花枝上翩然飞起,蝶下有花含苞待放,盈盈欲坠。
锦书玩心一起,伸手去摘那支桃花,岂料桃枝太高,她踮脚摘了几次,始终摘不到。锦书深吸一口气,提起裙摆正欲继续,不知哪里却伸出一只手来,轻巧地越过她的头顶,摘下那支含苞待放的桃花。
锦书转身抬头,便见到了他。
那名男子逆光站在风中,看不清面貌,只眼底噙着一丝笑,低头将手中桃花递给她:“姑娘独自一人流连深山,未免过于危险,在下琅琊城谢琨,若不嫌弃,在下便护送姑娘下山归营。”
他的身后,满目的桃花纷纷扬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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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呵,原来锦贵人喜欢的竟然是他。”承香苑中,玄冥手持碧玉酒杯,望着香雾氤氲的幻境,“琅琊谢家传承近千年,权势泼天,远非一般贵族所能及,隐隐与皇族分庭抗礼。这几年的当家人,便是这琅琊王世子谢琨。”玄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,“这位世子的手上,可握着大雍的半壁江山。”
紫苏慢条斯理地剔着手中的金丝蟹,并不接话。凡人的争斗于他并无意义。
玄冥却兴致不减,一边观看锦贵人遗留下的幻境,一边评论:“这也就是前年春狩时的事情,接连十五日的春狩,世子谢琨从未下场狩猎一次。人都道谢琨不欲与太子昭和相争,却原来是争在了别处。“说着感慨,“红颜啊,果真是祸水。”
炉中香雾变幻,说话间,雾中时光已如流水般逝去——
身着淡粉织水鲛绡的女孩子深深迷恋上了从容沉静的贵公子,每当太子等人出外狩猎时,她便偷偷地从营地中溜出来,在后山与谢琨相会。人世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,听哥哥夸赞了十余年太子的好,都比不上一场桃花林里的萍水相逢。
眼看春狩就要结束,锦书终于鼓足勇气来到哥哥面前:“哥哥,我不要当什么太子妃了,我要嫁的人是琅琊王世子谢琨。”
回应她的是哥哥狠狠的一巴掌。
从小到大,从未动手打过她的哥哥动手打了她:“你知道什么?!”她的哥哥横眉怒目对她吼,“谢琨不远千里从琅琊城来到雍京,原是护送妹妹谢珩参加东宫选妃,你当他是真喜欢你?他不过是在帮他妹妹铲除对手!”
美丽的女孩子捂着脸颊,眼中有泪,目光却仍旧坚定:“我知道他要帮助妹妹参选,也知道他在暗中做了不少事情,但这些与我们之间的感情无关——琅琊王世子要动一个人,几时需要依靠他自己对一个女子的虚情假意?”
一席话说得唐锦沉微微一愣。
不错,以琅琊王世子谢琨的身份,要动唐锦书原不需自己亲自出马。
然而一愣过后,唐锦沉却又冷笑:“我不知道谢琨接近你有何目的,但有个消息你该知道,锦书,太子昭和属意于你,已将你内定为太子妃。而谢琨,陛下已与皇后商定,将昭宁公主赐婚于他——这两桩消息,都将于明日春狩结束时,在酒宴上公布。”
这回换锦书愣住。
如水的月色,黯淡的星辰。
美丽的女孩穿行于春夜的营地间,有桃花自身后纷飞落下。
冒死闯入琅琊谢家的营帐,锦书望着狐皮卧榻上挑灯批阅公文的贵公子,“阿琨,我喜欢你。要么娶我,要么杀了我。”她将向不离身的短剑丢至谢琨脚下。
谢琨抬头,望着眼前美丽的女孩子。
他从未见过如此勇敢的女孩,深夜冒死闯入琅琊谢家的禁地,只为说一句“我喜欢你。”她的胸口因为激动上下起伏,脸色亦是如桃花般嫣然的潮红,一双明亮的眼睛如星辰般璀璨,紧紧地盯着自己心爱的人,似紧张又似期待。
少顷,谢琨微微笑了。
放下公文,将锦书拥入怀中:“傻丫头,我明日一早便去向你父兄提亲。”
他的怀抱沉稳而温暖,带着一股似麝非麝的香气,锦书知道,那是琅琊城特有的“沉梦”的味道,谢琨向来用沉梦安眠。整个雍京,再没有谁能够拥有这样令她迷恋的气息,属于她心爱之人的气息。
锦书贪恋地深深吸了口气,又抬头,有些担忧地看他:“可哥哥说,明日雍帝陛下便要将昭宁公主赐婚于你了。”
谢琨用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衣围住她,挡住春夜的寒意:“要拒婚,总有办法。”他的口气轻描淡写,仿佛天下间没有任何事值得担心,拍了拍锦书的背,“连同太子殿下愿聘你为妃的事——我琅琊谢家别的没有,处理这点事情却还办得到。”
他望着锦书微笑一下:“女孩子的名节要紧,我派人送你回去睡个好觉,一觉醒来,你会发现所有的一切迎刃而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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